雪斩梅

燃·罪(十一)窒息


中午抽空,郝乐迪驾车去了一趟爸妈家,顺便吃了午饭,自己闲逛,又一次站在相框前面,赖雅穿着亮黄色连衣裙,笑得很是灿烂,拍照是夏天时节,圆圆的脸蛋,睫毛弯弯,郝乐迪沉浸在美好的回忆。

过堂风吹过,郝乐迪身子一紧,烦恼爬上眉头,皱紧,浓的化不开。反复对比相框里的赖雅,和经过软件计算的返童版的崔妮娣,太像了,简直就是一模一样。

拍下赖雅的照片,空气沉甸甸的,晚秋的天气,难道这么压抑,郝乐迪第一次这么在意季节的变换。

找到战友马云飞,搞人脸识别等AI的,‘云飞,帮个忙,看看这两张照片是一个人吗?’马云飞戴着眼镜,文质彬彬的,接过照片,扫了一眼,‘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差别,稍等。’马云飞进实验室,郝乐迪等在外面,慢慢踱步,马云飞一出来,郝乐迪就安静地等着,‘比对,相似率99.99%,可以说是一个人。’‘什么情况会一样。’马云飞夫扶了扶眼镜,‘当然是同一个人,或者是双胞胎。’

离开云动人工智能研究所,郝乐迪不停地加速,车几乎要飞起来,车纷纷避让。咆哮一阵后,似乎发泄完了力气,车慢悠悠前行。点开导航,‘友谊医院。’郝乐迪要去查看崔妮娣的出生证明等档案。

进入医院,等郝乐迪找到相关负责人,‘不用找了,都烧没了。’档案室管理主任无力挥手,重担仿佛要把他压垮。郝乐迪差点骂娘,‘带我去看看!’一个小年轻,凑上来,怕郝乐迪会打人,‘这边走。’

档案室一片狼藉,几乎没有寻找任何卷宗的价值,郝乐迪恼怒踢了一脚摇摇欲坠的门,门扑通倒下,激起一片灰烬,升腾,旋转,破了一个大洞,阳光斜进来,灰烬飞舞,诉说曾经真实的一切,现在只不过是虚无。

小年轻咳嗽,退了出去,远远躲开;郝乐迪孤独留在舞台的中央,四周舞动,变幻,飘忽,光打在鬓角,有白发偷偷被染成金黄色。

’操你妈,操你妈,啊~’郝乐迪朝着空气,乱踢,嘶吼,像一头被困在绝境的野兽。

又一次坐在副局的位置上,郝乐迪还是那个精干的人民干部,兢兢业业,批示、写报告、回复邮件,只有忙碌的紧张的工作,才能掩盖被撕开的不真实的一角,才能堵住胸口渐渐形成的黑洞,诡异的现实,腐蚀郝乐迪的神经。

‘我是郝乐迪,不,我是郝消防。’一遍又一遍,郝乐迪催眠自己。翻着简报,友谊医院着火,是三天前,也就是郝乐迪醒来后那一天,就算神仙也算不到,郝乐迪会去友谊医院查找崔妮娣的资料,这个事只能是算是个意外,可以松一口气,但恼怒的心情,憋在胸口,压得难受。

电话响了,‘消防,有个谣言,你看一下。’白勇说完,就挂了。郝乐迪点开微博,查找‘三强化工厂’,显示一个昨晚23:48左右一个帖子,已经被网警下了,也就是特殊渠道才能看到,‘三天后,三强化工厂,将葬身火海,敬请届时观赏一个时代的落幕!!!’

聊天窗口抖动。

白勇:你怎么看?

郝乐迪:有线索吗?

白勇:没……

郝乐迪:你来一趟我这儿。

心里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喜悦,突突跳,舞蹈着,郝乐迪的精神回来了,自己又有事做了,是很紧急的事,是刻不容缓的事,是非常非常好的事,不用考虑‘我是不是逮克难’,大家找的是郝消防,心口的黑洞,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天外飞石给堵上了,像一根救命的稻草,枯木逢春,感谢有一场大火的阴谋。

转动笔,飞速地缠绕在手指间,精灵一样灵动,马弘扬专心玩笔,一点都不像是在探讨案情,白勇没叫他,是他自己被安排来的,说是可能有关国安,有必要参与案情分析。

‘不像是开玩笑。’郝乐迪右手在右膝盖摩挲,‘是报复。’白勇的眼睛溜过郝乐迪的右手,郝乐迪感觉像被针扎了,不留痕迹收回手,轻轻敲桌子。

‘这协查范围也太大了。’马弘扬嘟囔。‘我们都列个名单,然后对照,看能不能有点眉目。’郝乐迪征询白勇的意见,‘行。’

名单列出来了,郝乐迪手里有6个名字,白勇写了4个,找老领导局长、易叔叔等,又拿到七八个名字,写在白板上,林林总总有差不多20十几个名字,魏建也参与到了协查中,打开各种档案,郝乐迪划掉十个名字,白勇划掉五个名字,魏建划掉一个,马弘扬也排除掉了三个人,白板上最后就留下了四个名字:林峰,汉戴宗、玉嘉欣(女),胡峰仰。

盯着四个名字,来回扫,郝乐迪心里不断冒火,特别是‘玉嘉欣’这个名字,可能是因为是个女的名字,在三个男人中间,格外招摇,撩拨肝气。

四个人的资料,投射到墙上。白勇吹了个口哨,‘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。’

‘林峰,临城人,35,离异,曾劳改三年,在三强化工厂做过临时工,和副厂长打过一架,被开除,后来盗窃,二进宫,出来快一年了,曾多次扬言要烧死副厂长家。开了个小卖部,就在三强西北小门。’

‘汉戴宗,天桥区人,28,多次伤人罪,年纪轻轻,已经三进宫,好像跟三强化工厂没有直接过节,不过三次进去都跟三强化工厂有直接关系。现在是个协管,没事儿就在三强周边晃悠。’

‘胡峰仰,杨家角村人,47,未婚,三强化工厂合同工,被烧伤后被辞退,多次冲击三强化工厂办公大楼,因此被拘留二次。目前街溜子,从三强倒腾化工品,据说有个姘头,在三强。’

‘玉嘉欣,女,22岁,大学毕业,三强化工厂实习生,实习期间不慎造成一场小的火灾,差点没拿到毕业证。目前在一家电气公司,做技术助理,男朋友在三强,二车间,车间巡查工。’

‘毁容了?’郝乐迪问白勇,白勇摇摇头。

‘有没有关于三强的刑事案件?’马弘扬插了一句,白勇叹了口气,‘那怎么办好?’魏建啪拍了下桌子。四周沉闷闷闷,大家都没什么进一步的话可说。过了三四分钟,‘这样,我们刚好四个人,每人盯死一个。’白勇把脚放在桌子上,‘哦,’马弘扬停下转动的笔,‘看来也只能这样了。’郝乐迪扫视三个人,‘我选玉嘉欣。’‘你还是觉得玉嘉欣更可能是那个人。’魏建斜斜身子,郝乐迪点点头。

时间走到了第三天,每天跟踪,挺累的,郝乐迪反而很精神,亢奋得很,盯着玉嘉欣,很充实。拿出准备好的三全肉松面包,打开袋子,啃几口面包,喝一口矿泉水。玉嘉欣,穿着大学生的样子,每天下班就往三强化工厂跑,和他的男朋友腻在一起,在三强不远处,租了个大单间。

又是下班时间,玉嘉欣今天穿了一件学生裙,肉丝袜,披肩发,踩着一双厚底气垫的运动鞋,背着着夸张的四方的大包包,迈着欢快的步伐,跟保安挥挥手,就进了三强化工厂,就跟去逛大街差不多。

晚秋的天气,凉得开始早了,三四点钟就起凉风了,接近下午五点,阳光就斜斜挂在西山坳。拖着长长的影子,玉嘉欣走向三强的二车间。

从望远镜,郝乐迪能看到玉嘉欣走到二车间门口,先往里面探了探头,离下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,往常,玉嘉欣都是在门口等。今天,玉嘉欣脚步没停,四下看看,直接转弯,看样子,应该是恰到好处地躲过了厂里的摄像头,不知道要到哪里去。难道是猜中了。郝乐迪心里暗暗有些得意,右手在膝盖处不停地揉搓。

‘我这边好像有情况。’通报下情况,其他人那里暂时没有,郝乐迪发动汽车,进厂,保安放行,工厂里偶尔有人走动,忙工作,巡查等,没有任何紧张的迹象。将车停在一个相对比较通畅的临停点,郝乐迪检查装备,无线电,随身摄像机,特制麻醉枪,手铐等。下车,走到玉嘉欣刚刚转弯的地方。

会去哪儿呢?郝乐迪四下看看,打开手机里警队提供的三强化工厂设计图,二车间,挨着二车间500米,是混凝塔,是化工最主要的生产设备和危险设备,一旦这里发生事故或者燃烧,基本上整个工厂,都处于危险当中,周边2.2公里,都需要紧急疏散;发生爆炸,三强化工厂,要炸掉三分之二,重建至少需要七年多。

一切像一个谜团,黑色的,旋转的,看不到尽头的漩涡。郝乐迪在夕阳的照射下,寻找玉嘉欣的时候,黑色披风的家伙,正站在冷凝塔的偏门入口处,飘忽,仿佛带着笑意,向着这边招了招手,似乎跟什么打招呼,又好像是跟什么说再见一样。

黄昏的风,吹过来,刺痛郝乐迪的眼睛,收缩成针孔,射向半掩的小门。紧跑几步,离小门只有三四步的距离,门锁是被蛮力破坏掉的。郝乐迪放轻,放慢脚步,侧耳倾听,有脚步慢慢走远,嗒~哒,嗒~哒。没有时间考虑,为什么黑衣人出现在这里,但肯定和玉嘉欣有关系,闪身,进小门。

冷凝塔里面很空旷,机器嗡嗡作响,轻微的震动,永不停歇。

呼~噗~呲呲,喷出缭绕的蒸汽,挤作一团,久久弥散不开,偶尔有不知是什么物件撞击的清脆声响,叮~噹~哐,如敲响的戏剧班子的奏乐,忽近忽远。

扫视四周,没看见任何人,入门处贴着红色的标语——严禁烟火。旁边立着一个牌子,上面贴着一张巡视单,提示的小字:有毒,闲杂人等切勿入内!巡视单后面的防毒面具柜被打开了,里面原本应该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防毒面具,少了一副。

掩上门,通往高塔的顶部,有一条长长的旋转长梯,围绕着中间直径60米的柱状冷凝装置,向高处延伸,足足有180米之高。

嗒~哒,脚步声又开始了,走了有十几步,停下。郝乐迪蹑手蹑脚,扶着旋梯往上看,佩戴防毒面具,视野非常狭窄,加上蒸汽卷动,遮挡了视线,高处一片模糊,根本看不清楚,到底是不是有人。哒哒哒哒,脚步声加快了,要急着赶去做某事或者被发现了要逃离一样。

奔跑的脚步,重重敲击在郝乐迪的心头,肾上腺快速分泌,心脏咚咚加快跳动,血液涌上脸庞,热辣辣的,深吸一口气,郝乐迪开始爬旋梯。

前面是有人哒哒跑,下面是郝乐迪紧追不舍,并不能确定,是否上面跑的人真的发现了自己,还是为了赶时间或者其它缘故快跑,郝乐迪并不敢如上面的一般,踏得钢板啪啪作响,而是尽量放轻脚步,并跟着上面的节奏,一步两蹬,如攀援的猴子一般,灵巧上行,看着很好看,实际很费力,一口气跟着跑过十几圈之后,就已经大汗淋漓,汗水浸湿了衣裳,气喘如犬。

上面的脚步,似乎也有些累了,放慢了速度,郝乐迪总算松了一口气,并不停下休息,虽然好像距离更近了,绝对距离上,还是差不少。 

越往上层前进,温度越是高,还是因为运动缘故,窒息感一阵阵袭来,郝乐迪又不能大口喘气,只能像离开水的鱼一样,尽量张大嘴,呼气短促,吸气长长,加上流淌的汗水,也许是脱水了,也许是离地太高了,四周的蒸汽似乎更浓密了,亮着的灯,蓝闪闪,冷冷的,似乎只能照亮一小块的地方,事物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,朦胧,不真切。

用手捶捶脑袋,抬头往上,冷凝塔庞大的身躯,压下来,空间渐渐扭曲。 

噹,一声巨大的响声,久久回荡,四周安静了下来。应该是上面到顶了,可能是跌倒了,具体情况不清楚。郝乐迪弯着腰,浑身湿透,像从水里刚刚捞出来,离顶层,就剩一层了,停下靠在温热的墙壁休息,手微微颤抖,身体摇摇晃晃。

不能倒下,郝消防,你永远不能倒下。郝乐迪耳边回荡着父亲的谆谆教诲,‘爸,我绝不倒下,不给您丢人!’慢慢掏出枪,检查弹药,强力麻醉药,一针能在5秒钟内醉倒一头成年大象。

时间缓慢,慢得如爬行的蜗牛,好像已经过了休息了三十分钟,只不过秒针刚刚跳过十秒,刻不容缓,尽量控制躯干,脚下还是有些踉跄。

蓝色,长发,倒在地上一动不动,郝乐迪冒出一个眼角,周围没有看见其他人,也许黑衣人藏在某个视线的死角。头,探得更高些,长裙的玉嘉欣,鞋子少了一只,横躺着,背对着郝乐迪。猫着腰,向躺着的玉嘉欣摸过去,用左手食指,探了下鼻息,尚有微弱的气息,为什么倒在这里,暂时不能深究。

开着的小门,随风摇晃了,并没有关过来,右手持枪靠着胸颈部,侧身,左手托着持枪的右手,小碎步,挪到门前,门外开在对面,外面是弧形天台,靠门框,深吸气,探头举枪,右手边没有看到人,最大的可能性,人藏在左侧,或者是头顶。调整姿态,冲出门,向右后倒,枪始终瞄着左侧的门,背着地的瞬间,举枪向上,头顶也没人,回枪继续指着左侧的门,缓慢右侧起身。

吱噶,门忽然动了一下,郝乐迪起身的动作变跪姿,等了三秒,风似乎停了。瞄了一眼不动的玉嘉欣,半起身,郝乐迪留足后退的空间,左手向前伸,伸到门沿,等了一秒,猛的拉开门,下蹲,枪随时击发,屏息,空气宁静了,空空如也,什么都没有! 

‘您怎么来了?’是玉嘉欣在说话,一点儿也没有受伤或长时间攀爬后的喘息,郝乐迪转头转枪一气呵成,指着玉嘉欣,‘说,黑衣人去哪儿了?’

‘什么黑衣人,这儿就我和您。’玉嘉欣捋捋有些凌乱的头发,‘你到这儿来干什么?’‘啊,宗主,……’郝乐迪以为玉嘉欣跟走到自己背后的人说话,前扑,回头望月举枪,没人。

‘宗主,您安排我到这儿来的呀,说都准备好了。’玉嘉欣奇怪地看着郝乐迪。

‘谁是宗主?’郝乐迪四下探查,确实没情况,回头问。‘宗主,您是怎么了?你就是我们的宗主啊。’

咯噔,郝乐迪一根弦忽然接通了,似乎一切都是真的,又捉不到蛛丝马迹,‘我怎么安排的?你刚刚是怎么回事?’

‘我也不知道。我一上来,就被打晕了,根本没看清是谁偷袭我。’玉嘉欣摸摸后脑勺,皱了下眉头。‘讲重点。’

‘宗主,您吩咐,引爆炸弹已经安装成功,只需要我上来打开定时引爆密码,我就完成了任务。’‘那你完成任务了吗?’郝乐迪继续装作是自己就是玉嘉欣口中的宗主套话。

玉嘉欣,低下头,像犯错的孩子,甚至有些瑟瑟发抖,应该是对宗主非常黑怕,‘还没有……’声音非常小地回答。‘那还不赶紧。’玉嘉欣挺胸抬头,举起握拳的右手,拳心向外,放在额头,似乎是敬了一个礼,‘是。’

静观其变,玉嘉欣走上天台,沿着外墙壁,走了五步,从怀里掏出来一个BB机样式的物件,按钮,灯亮起来,在墙壁上扫描,显示出一个图形,‘找到了,在这儿。’玉嘉欣很高兴,邀功似的,一拳打在图形的中央,墙壁竟然破了,郝乐迪不由心惊,这个玉嘉欣看来力气是不小的,被人偷袭放倒,确实有些意外,但现在不是说被打晕的问题的时候。

剥下墙皮,露出一个装置,类似电表或者是某种传感器的界面,‘宗主,只要我用两只手掌,按到这个密码机,引爆装置就启动了,就算派最厉害的密码破解专家和仪器来,要破解至少也要二十四小时以上,那时候,三强早就化为乌有了……’玉嘉欣边说,边举起右手,按向界面,麻醉针射在玉嘉欣的右手腕处。

‘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宗主,我是郝消防。’郝乐迪冷冷地说。玉嘉欣不可置信看着钉在右手腕的麻醉针,摇摇晃晃扶墙勉强站稳,‘不可能,这绝对不可能。’

‘需要给你看我的证件吗?’郝乐迪左手亮出消防官兵证件,红彤彤扎眼。玉嘉欣绝望笑了笑,泪水溢满眼眶,‘宗主,我明白了。’郝乐迪皱了皱眉头,心里咯噔,耳鸣嗡嗡作响,像橡皮筋越来越长,终于在期盼中断掉了,可是又打破期望地断掉,毫无征兆。

‘你明白什么?’急不可耐,又无可奈何追问。

‘宗……主,我的任务……完……完……成了。’玉嘉欣盯着郝乐迪,露出欣慰的笑意,就像垂死的恋人,向最爱的人,做最后的告别,恋恋不舍,但心满意足。

‘你们宗主在哪?’

玉嘉欣凄凉一笑,朦胧,使用最后的力气,向郝乐迪做出一个飞吻。郝乐迪不明所以,玉嘉欣趔趄一下,猛然扭身,借着惯性,身体如同富有弹性的橡胶,借助栏杆的支点,翻出护栏。郝乐迪甩掉手枪和证件,堪堪探身抓住玉嘉欣的右手臂,下坠的力使得郝乐迪嘭撞在护栏,胸腔一阵气闷,抓住小臂的手,滑脱仅能扣住手腕。

‘抓住我的手!’郝乐迪大叫。

玉嘉欣似乎听到了,努力抬起头,茫然看着郝乐迪。

‘我是宗主,我不允许你死!’郝乐迪急中生智。

玉嘉欣一下睁开眼睛,眼中的光在燃烧,看清楚眼前的郝乐迪,瞬间又熄灭了,嘴唇蠕动,念念有词,好像是说‘谢谢’,整个人陷入深深地失望和莫名的解脱,身体瘫软,从郝乐迪紧紧抓住的右手一点点滑落。

‘玉嘉欣!玉嘉欣!玉嘉欣……’任凭郝乐迪怎么呼叫,玉嘉欣再也没有任何反应,指关节已经发白,玉嘉欣的生命正一点一滴,滑向消逝的尽头,哧溜,像一条挣脱一切束缚的鱼儿,玉嘉欣的指尖,挠过郝乐迪的手心,带着眷恋,坠下,郝乐迪脱力扑在护栏,右臂痉挛,向尽力的人表示同情。

‘叮,呲呲……’

郝乐迪机械地转动脖子,可笑的木偶一样。

一团模糊的影像,在夕阳里摇曳,‘咳,咳咳,我……是……逮克难。恭喜你,我的朋友,制止了一场大爆炸。’影像隐藏在余晖,要和黄昏融在一起,声音里掺杂着尖锐的呼啸,痛苦的压抑,戏谑的残忍。‘呃,咳咳,还有一点小事麻烦你。’然后是长长的沉默,影像缩成了一团,剧烈地抖动,扭曲。

‘什么事?’郝乐迪应答机一般回应。

急促的喘息,差点背过气去的猛烈咳嗽,影像似乎吐了什么。

‘等,等下……咴儿咴儿……’影像半匍匐蠕动起来,尽量抻直,就像人类进化的慢镜头。

‘火麒麟……等你,快点哟,二十分钟,过时不……不……候。’影像消失了,留下BB机闪着红点,红点也渐渐弱下去,落进黄昏的井。

郝乐迪一下弹起来,左右看了下,掏出手机,按键,嘟嘟嘟~接通。

‘喂,我在三强冷却塔顶,爆炸装置已经处置’。逮克难约我二十分钟内,火麒麟俱乐部见面,我决定前往……’

‘同意。’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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